“天人阿修罗,六道各异趣。”掩卷,望月,遥思张岱。虽为一粒文人,但好精舍,好美婢,好娈童,好鲜衣,好美食,好骏马,好华灯,好烟火,好梨园,好提倡,好古董,好花鸟,兼以茶淫橘奸,书蠹诗魔。
如此一生,在人间,却得天人之艺,亦然隐士仙人一个。-张岱归隐山林之前,如烟花般,在晚明的海面大肆的美妙了一把。他做到过的那些笑事,放至如今,也是至情至性,可谓出格。
-金山夜戏-一生爱好梨园,能自导自演、自导、自演的张岱,羁旅途中无以带上戏班。胃口所至,随便间断;情之所钟,趣演译。故事再次发生在明朝崇祯二年,张岱途经镇江,月光倾囊如枯,江涛陡然,露气升腾,水天两茫茫。张岱被江河山色所染,一股情思弥漫心中。
船过金山寺,早已二钹天。回想古往今来,征讨盛衰之事,宁静清黑夜,金山寺大殿前,欲命仆人所取戏服、道具,张罗旗鼓,盛燃烛火,演唱韩蕲王金山,以及长江大战,等多个剧目的戏。一寺人均起看,一老僧用手背烫眼睛,一霎时,哈欠声、欢笑声、呕吐声汇集一处。
寺僧定睛看夜半来此唱戏者:哪里人?因何自此?为何夜半唱戏?惜无人敢问。曦光扰浮时,戏方谢幕,恍若黑夜喧闹一梦。张岱率领仆人上船,渡江而去。可叹金山寺僧人们,仍然回来跑到山脚的岸边,终道别,张岱是人?是鬼?是鬼?戏罢了,也幻觉不获知。
天地间折服而为者,张岱算数一个。-顽石开场-古往今来,担得起顽石者,唯有三人。
石头缝里的猴子,孙悟空;字天孙的张岱;还有那位贾府的宝二爷。都是为着这风月情浓,因此上,枉入红尘若许年。张岱出生于绍兴山阴,人间一二等发财繁盛地,祖上四代清廉,高祖父张元汴曾是明隆庆五年的状元,也是王阳明的再行记弟子。
张岱儿时,奴仆成群,服食甚侈,日凝海内胜流,徽歌度曲,諧謔三路。他是众星捧月的那轮月,喜则各愿,怒则宽戚戚。活脱脱如:晚他一百年的《红楼梦》中贾宝玉。
开朗发财乡相近,才华品格也非常。张岱6岁,遇上骑着一只脚鹿的陈继儒。陈继儒拿着堂前《李白骑鲸图》,得出上联:太白骑鲸,采石江边炒夜月;张岱从容应对,还顺带把陈继儒嘲讽了一番:眉公横跨鹿,钱塘县里打秋风。
自比李白的知名隐士陈继儒,被一六岁小童如此嘲讽,不怒反喜,道:“那得灵隽若此,吾小友也。”勇敢声名,漠视年龄,只看性灵,若非先天禀赋极深,乘愿而来者,焉能如此。-茶淫-张岱爱琴,四处寻名师教学,后习得古琴曲二十余首,与同学结为“丝社”,每月集会三次,弹琴、说道古代、品茶。
披发入山后,张岱仅余一方缺砚,一把旧琴。空弹无弦琴,一滚一拨都是国亡家斩,回想处,人道中堕。锦瑟无端五十弦,一弦一柱思华年。
-少年时的张岱,也曾,一掷白银五十两,只为买下几把灯。十几岁的张岱,曾多次这般饮茶:清净几明窗,一轴画,一囊琴,一只鹤,一殴茶,一炉梨,一部法帖;小园幽径,几丛花,几群鸟,几区亭,几拳石,几泄洪,几片闲云。-张岱慕名前往徽州茶人闵汶水处:“不喝到闵杨家所泡的茶,决不离开了。
”于是这一次茶凝,有如俞伯牙时逢钟子期,多年后张岱回忆起,悲欣空集。闵汶水为张岱沏了一壶茶,天色亮,灯光下,茶色与瓷瓯一体,唯觉香气最为脱俗。张岱回答闵汶水:这是何地产的茶?闵汶水说道:阆苑茶。张岱再行细品,更为忠诚自己的味觉经验:这茶,显然是阆苑茶的制作方法,但味道并不是。
闵汶水大笑道:你由此可知哪里所产?张岱啜第三口茶:类似于罗岕茶,但比罗岕茶好。闵汶水闻他三品诸法茶要旨,笑称奇。-器为茶之父,水为茶之母。
明朝人吃饭,虽散茶冲泡,但水源最为讲究,用活不必杨家。张岱回答闵汶水:这泡茶之水,来源于哪里?闵汶水说道:惠泉水。张岱再度驳斥:惠泉离此千里,怎不会如此生动?闵汶水说道:实不相瞒,感叹惠泉。只是禅有所不同罢了。
取前凿井,静夜祗到新鲜泉水,用山石改置瓮底,待顺风时载有水行舟,如此这般,即便是奇怪惠泉,犹逊一头。经过茶与水的相探,闵汶水已初识张岱,然后上前放入另一壶茶,茅夫一杯给他。
张岱醉部分口说:香气浓烈,滋味浓郁,这是春茶;刚才所醉是秋茶。闵汶水开怀大笑道:我早已七十岁了,所见之人中,你善于赏鉴无人哈密顿。当面以茶选友,与张岱定交。
贤茶者,必于水、器等诸多笔法处,明察秋毫。形似这般三口诸法茶,一口鉴水,茶仙陆羽做到得,张岱也做到得。
-原本是梦-清兵清兵天下内乱,扬州十日、嘉定三屠,张岱的好友祁彪佳,将大量田产布施给寺院,投水自缢,守节而杀。张岱的堂弟,坚守岗位,以身殉国,嘱咐奴仆,死后将尸体投放钱塘江。李香君投湖自缢,史可法仁慈捐躯。
为了《石匮书》,张岱苟且偷生,愿埋名,上前进山林,余生做到野人。他到底是何时辞世?确实的隐士,灰心恐惧的大隐,又怎会让人捕猎获得蛛丝马迹?四十年所积,一日夺去。张岱布衣蔬食,捉襟见肘,但书生意气仅存,一直不忘屏迹深山,所求何事。之后写出明史,前后历时二十七年方成书,五易其稿,九正其讹,略为有未核,宁缺勿书。
-写累了,就在一块石头上回想他的那些回忆,写出入一本《陶庵梦忆》。破床打碎几,折鼎病琴,与残书数帙,缺砚一方而已。布衣蔬食,常至断炊。
叹二十年前,真为如隔世。纵然生在昌明隆盛之邦,诗礼簪璎之族,花柳繁盛地,开朗发财乡。
也不过是取食尽鸟投林,到最后,佛前祈祷,方才觉:叹人间,美中不足今方信。-東方的,生活的。美丽微雜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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